桌上,放着一本线装的《庄子》,书页夹着张被颜料染黄的书签,正停在《齐物论》那页。陈迹调颜料的间隙,会无意识地抬眼扫过书页,嘴唇动了动,像是在默念“天地与我并生,而万物与我为一”,可他的指尖却又加重了力道,钛白颜料溅在桌面上,像朵突然绽开的白花。听见脚步声,他回头看了她一眼,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,快得像错觉,随即又软下来,连眉梢都染了点暖意:“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?”他转身继续调颜料,画笔在调色盘上转了个圈,却没再避开她的目光,反而定定地看着她赤着的脚踝——她出门太急,忘了换鞋,裤脚沾了点落叶的碎渣。
周苓没有回答,只是走到休息间,把包扔在沙发上。包带扫过沙发扶手上的《老子》,那本书是她上个月给陈迹买的,封面还印着她用钢笔写的小楷“陈迹存念”,他说“偶尔想看看清静的文字”,现在书页上还留着他的批注,“上善若水,水善利万物而不争”那行旁边,他用铅笔写了个“难”字,笔画轻轻的,像怕戳破纸页。
她走回陈迹身后,没有抱他,只是伸出手,轻轻碰了碰他手肘的伤疤。指尖刚触到那片凹凸的皮肤,陈迹的身体就颤了一下,像被电流轻轻击中。“还疼吗?”她的声音很轻,像秋风拂过画布,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。
陈迹手中的画笔顿了顿,钴蓝颜料滴落在调色盘上,晕开一小片蓝,像滴进水里的眼泪。“早不疼了。”他转过身,目光落在她发红的眼眶上,喉结动了动,伸手想碰她的脸,却又停在半空,最后只是拿起沙发上的毯子,弯腰裹在她的肩上——毯子还带着他的体温,混着雪松味,瞬间裹住了她浑身的凉意。“怎么不穿鞋就来了?”他的声音软得像棉花,蹲下身,伸手握住她的脚踝,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,暖得她脚趾都蜷了起来。
周苓看着他低头的样子,额前的碎发垂下来,遮住了眼睛,只露出高挺的鼻梁。她突然想起大学时,他也是这样蹲在画室里,帮她捡掉在地上的画笔,阳光落在他的发梢,像镀了层金。“陈迹,”她开口,声音带着点颤抖,却没提合同的事,只是指了指矮桌上的《庄子》,“你刚才在念什么?”
他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,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,把《庄子》递到她手里。“在看《齐物论》,”他翻开书签那页,指尖划过“相濡以沫,不如相忘于江湖”那行字,声音低了些,“以前总觉得‘相忘于江湖’是洒脱,现在才懂,能‘相濡以沫’,已经是幸事了。”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,带着点试探,又带着点坦诚,“周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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