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月的第一个星期天,天气已经彻底暖和起来,阳光亮得有些晃眼。筒子楼里那股经年不散的、混合着潮气、煤烟和复杂食物气味的特有气息,似乎也被这明亮的日光晒得淡了些,至少表面上如此。
上午九点多,楼道里还算安静。上班的已经出门,不上班的要么在补觉,要么在操持家务。许绾绾刚洗完衣服,正将盆里的水往公共水槽里倒。她想着昨天煤站送来的那筐蜂窝煤还堆在楼下墙角,得趁上午有空搬上来一些。父亲留下的煤本,这个月的定额眼看要用完了,得省着点。
她正思忖着,就见楼梯上传来一阵略显急促、带着点特殊节奏的高跟鞋敲击水泥地的“笃笃”声。这声音在朴素的筒子楼里显得有些突兀。抬头望去,一个穿着时新衣裳的年轻女人正走上三楼。
是白静。许绾绾立刻认出了她。第一百货商店服装部那个烫着时髦卷发、容貌明艳的售货员。虽然只在那个雨夜隔着卡车车窗模糊地见过一次,但印象却深刻——不仅仅因为她的装扮,更因为当时她看向卡车车牌时,那种骤然愣住、几乎要贴到橱窗玻璃上的惊愕表情。
白静今天穿着一件鹅黄色的确良衬衫,领口翻出白色的尖角,下身是深蓝色的涤纶直筒裤,裤线熨得笔直,脚上一双黑色半高跟皮鞋,擦得锃亮。卷发显然新烫过,蓬松而有型,脸上薄施脂粉,嘴唇涂着时下流行的淡红色唇膏。她手里拎着一个印有“第一百货”字样的尼龙网兜,里面装着几个苹果和一包点心。她走上三楼,目光习惯性地、带着一种隐约的优越感扫过略显杂乱的走廊,然后径直朝着陈秀兰家走去——许绾绾知道,陈秀兰是白静的表姨。
白静显然也看见了站在水槽边的许绾绾。她的目光在许绾绾身上停留了一瞬,从她身上那件半旧的浅蓝色开衫,到脚上沾了水渍的布鞋,快速扫过,眼神里掠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、混合着评估与某种微妙轻视的神色。但她脸上随即浮起一个社交式的、略带矜持的笑容,朝许绾绾点了点头,算是打过招呼,毕竟算是见过(虽然只是在雨夜隔着玻璃和雨幕),又算是同楼的邻居(虽然她是来做客的)。
许绾绾也礼貌性地微微颔首回应,没说什么。她并不善于和这种看起来时髦又有些距离感的同龄女性打交道。
白静走到陈秀兰家门口,敲了敲门,里面传来陈秀兰热情的应门声。门开了,一阵家常的寒暄声飘出来,随后门被关上,隔绝了内外的世界。
许绾绾没再多想,倒了水,放好盆,拿起门后那个专门用来搬煤的旧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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