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舢板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里,沿着苏州河一条人迹罕至的支流,悄无声息地滑行。河水泛着铁灰色的微光,两岸是影影绰绰、在夜风中发出呜咽声响的芦苇和荒草。远处,城市的火光和炮声被重重水网与距离阻隔,变得遥远而模糊,只剩下一种沉闷的、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悸动,提醒着身后那片炼狱的存在。
沈清辞抱着膝盖,蜷缩在船舱一角。冰冷的河风穿透她单薄的粗布衣裳,带来刺骨的寒意,身体因为脱力和后怕而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。但她的目光,却像是被钉住了,牢牢锁在前方那个沉默划桨的背影上。
李浩背对着她,每一次划桨的动作都稳定而有力,仿佛不知疲倦。他的背影在渐次亮起的熹微晨光中,显露出更多的细节:被火焰燎得焦卷的头发,肩背上被弹片或碎石划破、已经凝结发黑的伤口,以及那身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烂衣裳下,依旧紧绷如弓的肌肉线条。
他还活着。这个认知,如同黑暗中唯一滚烫的炭火,反复灼烫着她的心。狂喜过后,是更深的、混杂着恐惧、疑惑和某种难以言喻情绪的冲击。他是如何从那片火海和围攻中逃出来的?受了多少伤?他等在那里,是预料到他们会遇到埋伏,还是……只是巧合?
太多的问题堵在喉咙里,但她不敢问,也无力问。只是这样看着,确认他的存在,仿佛就能驱散骨髓深处那未曾散尽的寒意。
不知过了多久,小舢板拐进一条更加狭窄、两岸芦苇几乎遮蔽了天空的水道,最终在一处被高大桑树和废弃篱笆半掩着的、简陋的石头码头边缓缓停下。码头后面,隐约可见几间低矮破败的茅草屋,歪歪斜斜地立在一片荒芜的田埂边,不见丝毫灯火人烟,像被世界遗忘的角落。
“到了。”李浩的声音嘶哑得厉害,带着长途奔袭和激战后的极度疲惫。他率先跳下船,将缆绳系在一根歪倒的木桩上,然后回身,伸手来扶沈清辞。
沈清辞迟疑了一下,将冰冷颤抖的手放入他同样冰冷、却异常有力的掌心。他的手掌粗糙,布满厚茧和细小的伤口,握住她时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力量。
老金、铁头和阿土也相继下船,抬下依旧昏迷不醒、但呼吸尚存的陈启明。
“这里是……”老金打量着周围荒凉的景象,脸上带着不安。
“浦东,乡下,以前一个荒废的渔村,我早些年无意中发现的。”李浩简单解释,领头走向那几间茅屋中最靠近河边、看起来相对完整的一间,“暂时安全。日本人一时半会儿打不到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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