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支小小的、伤痕累累的船队,正挣扎着向下游方向且战且退。它们如同被狼群追逐、浑身是伤的孤鹿,每一次转向、每一次加速都显得那么艰难。
核心是那艘曾经象征着江东水军灵魂、周瑜的指挥楼船。此刻,它往日威风凛凛的身姿早已不复存在。高大的船楼一侧被巨石砸出可怕的凹陷,木刺狰狞地外露;船舷两侧布满了巨型弩箭凿出的破洞,像蜂窝一般,江水不时从中涌入,需要水手们不停地戽水才能勉强维持不沉;最为显眼的主桅杆上,那面曾经引领千军万马的“周”字帅旗和象征联军的旗帜都已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被火箭焚毁后剩下的焦黑帆布残片,如同招魂的幡布,在桅杆顶端无力地飘荡。甲板上,景象更是惨不忍睹,血迹混合着烟灰和江水,泥泞不堪,横七竖八地躺着阵亡将士的遗体和尚在哀嚎的伤员,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让人窒息。
周瑜,依旧固执地站立在船头最显眼的位置。
他那身象征着儒雅与风流的洁白战袍,早已被烟尘、喷溅的血污、灭火时的泥水以及他自己的汗水浸染得面目全非,紧紧贴在消瘦的身躯上,勾勒出清晰的骨骼轮廓,更显出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凉。头上那顶精致的金盔不知遗落何处,发髻早已散乱,几缕被血和汗黏在一起的花白髮丝,贴在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旁,随着江风微微颤动。他的一只手,死死抓着身边一段破损不堪、露出木茬的船舷,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扭曲发白,仿佛要将自己钉在这艘即将沉没的旗舰上。另一只手,则仍下意识地紧握着那柄伴随他多年的佩剑,只是剑锋不再闪亮,沾满了污秽,低垂着,剑尖在微微颤抖,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因为体力严重透支,以及那从灵魂深处无法抑制地蔓延开来的、信念崩塌后的剧烈震颤。
他的目光,失去了往昔顾盼生辉的明亮与运筹帷幄的自信,变得空洞、涣散,甚至带着一丝迷茫。他就这样死死地、一眨不眨地盯着北方——那片依旧军容鼎盛、秩序井然的魏军水寨,以及更后方,那面在夕阳余晖和未散硝烟中,依旧高高飘扬的、刺眼的“刘”字魏公大纛。
耳边,似乎出现了幻听。
一会儿是战前军议时,自己那斩钉截铁、充满自信的声音:“……只要东风一起,黄老将军火船顺势而入,北军水寨必成一片火海!届时,全军压上,必可大破刘湛!” 一会儿是昨夜东风初起时,身边将领和士卒们那压抑不住的、充满希望与狂喜的欢呼:“东风!是东风!天佑江东!” 那声音是如此真切,仿佛就在片刻之前。但紧接着,这美好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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