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喝了口水,继续道:“就如同你若直书当年逃荒,嘉县十室九空,灾民易子而食,白骨遗路,皇上必是不愿听的。你少不得先提一句‘仰赖皇上忧国忧民,调粮赈灾’……再看我们老家嘉县,天灾时十万亩膏腴良田尽入了府城官员家眷之手。这些民生疾苦,不可不察……记住,策论一定要直指要害……”
婉宁听得云里雾里,不明所以。等叔祖父讲完一段,又赶紧装作低头抠手玩。
此后每日,叔祖给景宇叔叔讲策论,婉宁就在角落的小书桌旁写字。写一阵,便背过身去,偷偷抠着手指,听那高深的策论。如此过了大半个月。
元宵节翌日,周叔便要启程返京。景宇晚上坐在父亲床边,握着他的手道:“爹爹,您回京城莫要担忧我。我会好生调养身体,将来侍奉您安享晚年。”
周叔轻轻拍着儿子的手背,满脸欣慰:“好,等年底爹爹再来看你。”他没有告诉儿子,他还需绕道去一趟沂州——去和言秋说一声,他又老了一岁。
正月十九清晨,周叔抵达沂州。他独自迎着寒风,踏着积雪走向言秋的坟地。春雪将大地覆得一片素白,言秋的坟前,只有两棵落尽叶子的玉兰树孤零零地立着。随从在山道另一头等候。这种天,农家都没人出门——一出门踩一脚的污泥,天又冷,地里的活还没有出来,大家都躲在被窝里。山上一片寂静。
周叔蹲下,用了火石点燃纸钱,声音轻柔:“言秋啊,又是一年啦。才四个年头,我有时候都已经有点记不清你的样貌啦。你不知道,我头发白了好些,眼角也是皱纹,不知道以后去了地下你嫌弃我不?”
一阵北风卷过,猛地掀起纸钱,火苗“呼”地窜高,险些燎到周叔的鬓发。他微微偏头,轻声笑道:“没想到你如今还长了脾气。”
他用树枝拨了拨纸钱,让火烧得更旺些,继续絮叨:“我在京里,下了差事,时常一个人闷坐到半夜。从前你在白月湾,我还爱在京城各处走走,看到适合你的衣料,借着景宇买了予你。现在没事干啦,我就把你给景宇写的信拿出来读一读。我读书厉害,你的信我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,以后我们地下见了,你就知道我没有哄你……”周叔笑了笑,又道:“也不是没有好事,景宇的病能治了,以后也能活到老了。我给你带了好多钱来,你在下面使劲花……”
过了许久,才将一大堆纸钱烧尽。随从在小路口冻得手脚麻木,远远望见老爷起身时,竟一个踉跄摔倒在雪地里,忙疾步上前搀扶起满身雪泥的老爷。刚想开口询问,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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