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妮擦了把脸,提起“王家”两个字,浑身止不住地哆嗦:
“那下湾村的王得发……他根本不是人,是畜生!”
“他都四十多了,死了两个老婆。前头那个……是被他喝醉了酒活活吊在房梁上打死的!全下湾村都知道,半夜都能听见那女人的惨叫声……”
“而且……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了。是邻村的栓子。我们俩从小一块长大,栓子哥对我好,虽然家里穷点,但他肯干,说好了攒够了钱就来提亲……”
说到这儿,大妮哭得更凶了:
“可我哥不干!他嫌栓子穷,王得发答应给他三百块彩礼,还答应把他弄进公社当临时工……为了这个名额,他就把我卖进那个火坑了!”
“我前天想跑去找栓子,被我哥抓回来打了一顿,锁在屋里……我是实在没办法了,才偷撞晕过去了……”
郑云靠在墙边,拳头捏得咯吱作响:
“为了个临时工名额,就把亲妹妹往死路上逼。这当哥的,真该死。”
温素的脸色也很难看。
这种事在这个年代并不少见,在法律还未完全普及的农村,宗族和父权就是天。如果硬拦,不仅救不了大妮,反而会惹上一身骚,甚至连累栓子。
“大夫,你行行好。”
大妮突然又要下跪,“明天六点他们就来了。我要是醒着,肯定会被绑上花轿。要是那样……我还不如现在一头撞死在这儿!”
说着,她就要往墙上撞。
“拦住她!”温素厉喝一声。
郑云眼疾手快,一把揪住大妮的后脖领子,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按回了床上。
“想死容易,想活才难。”
……
这一夜,温家老宅的灯亮了很久。
天还没亮,远处已经隐约传来了鸡叫声。
“来了。”
一直守在窗边的郑云低声说道。
院门外,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踩着积雪传来,伴随着那个壮汉粗鲁的喊声:
“温大夫!开门!六点到了!俺们来接人了!”
郑云披着黑大衣,手里提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,面无表情地拔开了门栓。
门口站着刘家三口人。
“人呢?弄醒没?”刘大一进门就往里闯。
郑云没说话,只是侧过身,举起手里的灯,照向了漆黑一片的诊室深处。
“在那儿。自己看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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