体力在一点点恢复,开始帮着伤兵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轻活,比如分发清水,或者帮着照看一下那些伤势更重、无法自理的伤员。这些简单的劳作让他感觉自己是“活着”的,而不仅仅是一个等待伤口愈合的躯壳。
一次,他在帮忙清理一名重伤员染血的铺盖时,在那堆破烂的衣物里,发现了一本被血浸透、页面黏连在一起的小册子。册子的材质和样式,与他怀中那本来自花剌子模的清真寺的厚重典籍有些相似,但更加简陋。他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,然后默不作声地将它和其他杂物一起清理掉,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。
这个小小的插曲,却在他心中激起了微澜。他想起了自己怀中那两本来自不同文明的册子。在生死边缘挣扎时,它们的存在显得如此虚无;而在这缓慢的康复期,它们那无法解读的字符,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、沉静的力量。
他开始在无人注意的角落,再次拿出那本深蓝色的汉文册子。阳光照在封面上,那些方正的字符依旧陌生,但他用手指描摹它们时,心中不再是一片空茫的茫然,而是多了一丝探究的平静。它们像两个沉默的谜题,来自遥远而安宁的世界,与眼前这个充满伤痛和未知的军营形成了奇特的对照。
他甚至开始留意营地里那些来自不同地域、拥有不同技能的人。他看到了来自汉地的工匠在修理弓弩,听到了畏兀儿商队在营地边缘用带着口音的蒙古语进行交易,也远远瞥见过一些被俘的花剌子模学者摸样的人,在军官的监督下,整理和翻译着缴获的文书地图。
战争像一台巨大的粉碎机,将不同的文明、不同的人强行揉捏在一起,形成了眼前这片混乱而奇异的景象。而他,一个来自草原的蒙古士兵,怀中揣着来自东方和西方的文明碎片,身体上刻着战争的伤痕,也成了这奇异图景中的一部分。
身体的愈合缓慢而痛苦,心灵的某些部分,似乎也在这种缓慢的、近乎停滞的恢复期中,悄然发生着变化。他不再仅仅是一个握紧弯刀、听从号令的士兵,某些更加复杂、更加难以言说的东西,正在伤痕之下,如同地底的潜流,缓慢地滋生、流淌。
他望着营地上空那轮逐渐失去夏日酷烈的秋阳,感受着左臂伤疤传来的、熟悉而持久的隐痛。未来依旧笼罩在迷雾之中,但至少此刻,他在这片异乡的土地上,还活着,还在缓慢地愈合,无论是身体,还是别的什么。
第六十八章异乡之秋
秋意如同无声的潮水,悄然漫过了南岸的营地。灼人的烈日收敛了气焰,天空变得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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