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正拐过老石桥,车轮扬起的尘土在阳光下像金粉,看得久了,仿佛能听见车轱辘“咯吱”响。
“上海来信了!”胡小满举着信封冲进绣坊,信纸在风里抖得像片柳叶,“石头说箱子顺利上了船,还说洋人看见油罐上的石桥,都围着问这是哪的风景!”
二丫接过信,指尖划过石头歪歪扭扭的字,忽然指着其中一句笑:“你看,他说要在上海的铺子门口摆个石碾子,让城里人知道咱的绣活是从哪来的。”
周胜凑过来看,嘴角撇了撇:“城里哪有地方放石碾子?我看不如寄个石碾子的绣品过去,又轻巧又好看。”他正给新油罐印图案,罐身上的蒲公英绒线被他拓得格外清晰,“对了,铁路上的人说,下个月有趟直达上海的快车,咱可以坐那趟去看石头的铺子。”
这话让姑娘们炸开了锅,七嘴八舌地说要带啥——王媳妇想带新染的靛蓝布,让上海的裁缝看看;胡小满要带自己绣的火车头荷包,说要挂在铺子最显眼的地方;连刘大爷都念叨着,要给石头捎袋新收的绿豆,“让他熬粥时记着家乡的味”。
皮埃尔的摄影机一直没闲着。他迷上了拍“绣活的诞生”,从板蓝根在染缸里泡出蓝水,到姑娘们把丝线绕在绷架上,再到针尖落下的第一针,都拍得仔仔细细。“等世博会的绣活获奖了,”他举着机器对着二丫,“我就把这些剪成电影,在巴黎的影院放,让所有人知道,一块布变成画,要走多少路。”
这天,他正蹲在染坊拍王媳妇搅靛蓝水,忽然“哎呀”一声跳起来,原来裤脚沾了蓝水,染出片星星点点的花纹。“这比洋布的图案好看!”他指着裤脚笑,“咱就用这‘不小心’的花纹做新样式,叫‘染坊的意外’。”
二丫还真听了他的话,让姑娘们故意把染布时溅到的蓝点绣成小花,绣在桌布的边角上。上海洋行的人来看样时,摸着布上的蓝点直点头:“这才是真性情,比机器印的死板花纹强多了。”当场订了两百块,说要给西餐厅当台布。
秋末的雨下了三天三夜,绣坊的屋檐下挂起串蓝布风铃,是胡小满用下脚料做的,风一吹“叮咚”响,像在数着日子。二丫坐在窗边绣“上海铺子图”,石头寄来的照片上,铺子的门脸刷着白漆,挂着块“石沟绣坊上海分号”的牌子,玻璃橱窗里摆着带翅膀的鱼和铁塔绣品,看着既陌生又亲切。
“得绣个石沟村的路标,”她在铺子门口添了个小木牌,上面歪歪扭扭写着“石沟村——往南走”,“让去铺子的人知道,这绣活的根在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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